第四章
秦南举着手里的围棋随意的问道：“下一局？”
梅文芳双目瞪圆，怒道：“你去不去？”
晚餐的气氛依旧很热闹，季长风从来不知道原来一家人吃饭的场景还可以这样，可以把自己想吃的端到自个儿面前，可以不用公筷，吃饭的时候可以聊天，秦凉不知是饿了还是怎么了，一个劲儿的埋头猛吃。
秦凉吐了吐舌头拿起钱包下楼顺便准备赶走季长风，可他依旧施施然的坐在沙发上观赏着房子的格局。
如果秦凉要嫁一个残疾人，秦南也许是一个不同意的，因为了解，因为知道太辛苦所以舍不得自己女儿再走上一条老路，所幸，至少在他眼里，季长风也许是能带给秦凉幸福改变她一生的人。
梅文芳哼唧一声，小声说道：“我看那个前台小姐打扮的跟妖精似的就不安好心，还有那些个女员工上班就好好上班穿的那么花俏那些男同事就会多看她们一眼啊？我当初在厂里上班的时候一个月就穿一件工作服，那工作服黑呼呼的漂了几次都没漂干净，你爸还不是看上我了？愣是没看上那些个花里花俏的小姑娘。”
书房的门被打开，秦南拿着一盒棋子一瘸一拐的朝季长风走去，他没有起身去扶他，因为他知道，秦南的自尊心很重，像秦南这样的人就是想证明给别人看他跟普通人没有区别。太多的照顾和特权反而会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季长风从小就不是在父母身边长大，他小时候的生活环境很特别，那是一个特殊的黑人群体，弱肉强食的群里，如果你不强大起来，也许你会饿到两天吃不上一顿饭。即使七八岁被接回道父母身边，但也只有每天例行公事的检查功课和吃饭，他心里隐隐燃起一股期待，好像是秦凉带给他的。
季长风点了点头。
季长风单手虚扶着秦凉，保持着一定的安全距离，季长风漆黑的眸子定定的望着梅文芳，“妈。”
只有秦凉注意到了秦南落寞的背影，其实秦南的自卑她能感受到，比如小时候，家里一来她或者秦朗的同学，秦南就会自动自发的消失。直到同学走了，秦南再出现。这好像成了一种默契，秦凉眼底的眸光渐渐黯淡下去，季长风靠着沙发，单手优雅的搭在沙发背上，秦凉看着他气定神闲的样子，心头立时涌起一股怒火道：“趁我没把你扔出去之前赶紧滚！”
“鲫鱼还是牛肉？”
秦凉留下来吃晚饭，趁着秦南去隔壁下棋的空档，梅文芳娴熟的切着菜问道：“凉凉，你们虽才刚结婚，但是时候要个孩子了，有了孩子人生才算完成了一半，而且有了孩子，男人才不会在外面胡来。长风这条件离了婚也照样大把女人往上贴，你可就不一样了，女孩子上了年纪又离过婚别提多难了。”
其实都能理解，谁不希望女儿能幸福？
其实季长风有洁癖，基本不吃别人夹、剥的东西。
梅文芳握着锅铲骂骂咧咧的走回厨房重重的拉上推拉门。其实季长风从来没有感受过这样的家庭，这样特别相处的存在。
梅文芳淡淡扫了她一眼说道：“你又没跟他闹翻，你去不就行了，别的地方买的不放心。”
秦朗直接用手拾了只鸡腿啃起了起来，含糊不清道：“姐，我要吃燕窝给买不？”
一脸敷衍的样子让季长风愣了愣，他却没意识到自己微微勾着的唇角，拾起筷子往嘴里送。
梅文芳父母那时候欠债在外头做生意还债，却没想到回来之后秦凉都已经快1岁了，两人无奈，女儿的坚持又能怎么办？
秦凉顶着一身汗回来，季长风随手抽过一张纸巾递给她，秦凉顺手接过，两人突来的默契让秦凉一怔。
梅文芳突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秦凉认命的夹起一只鸡腿放进季长风的碗里，敷衍道：“快吃。”
“少来！”梅文芳怒气未消，一想到刚刚唐妃走出去的那一幕，心头隐隐冒着火气。
季长风黑漆漆的双眸直直的盯着她，眼底意味不明：“你在生气？”
梅文芳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手中的危险器具，刚想开口，门外冲进两道身影，秦凉还没说话就被人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梅文芳立时猛拍了他一下，“洗手没？”
梅文芳看不下去索性把他们都赶了出去，秦南站在客厅看着他们闹成一团，嘴角勾了勾转身一瘸一拐的进了书房。
秦凉偷偷看了眼靠着沙发上看报纸的秦南，连声应道：“是是是，听爸说妈你当年还是厂花呢！”
秦凉一愣，才昧着良心说道：“还能怎么说？就训了一下呗。”
秦凉剥着豆角的指尖微滞，如果她知道他们俩现在都不住一起，按着梅文芳的性子估计会把她揍一顿不带二话的，不禁打了个寒颤，随即勾了勾嘴角：“妈——”
秦南指尖粘着个莹白的棋子轻轻摩挲着，眼神专注的盯着棋盘，开口道：“爷爷身体还好吧？”
秦南其实早就被现实打击的准备单身一辈子，他没想到生命中会出现梅文芳这样的女孩子，这个女孩子不美也不丑，普普通通的长相，普普通通的身材，他用各种方式逼迫过让她离开，也许是执着，执着到死的偏执，终于打动了秦南。
季长风一愣，似笑非笑的盯着她，眉宇间透着股器宇轩昂的味道，秦凉心下一阵烦躁：“你聋了？”
秦凉憋着笑，记得小时候问过爸爸为什么会娶妈妈。
秦凉暗暗接了句：“那您当初还死活争那口气为了半斤的鱼钱要将人告上法庭。”
秦南干咳了声，折好报纸放在茶几上起身食指挠了挠鼻尖说道：“那什么，我去找隔壁老刘下棋。”
“燕窝。”
梅文芳一头雾水的望着自个儿儿子，“哎哟——你个死孩子，那么大力干什么，老娘的腰断了——”话还未说完，余光就瞥见秦凉身前那道高大的身影，瞬时禁了声狠狠拍了秦朗一把，“让开，别妨碍我做饭——”
季长风结实的双臂虚虚的环着她的腰肢，温热的唇瓣覆在她的耳侧低声说道：“你担心我？”秦凉刚想开口辩驳就看见梅文芳拎着锅铲走了出来，眼神淡淡掠过季长风，冲秦凉说道：“你还不去买鱼？去楼下的王叔那里买。”
秦朗冲梅文芳扑去，单手夺下手中的菜刀，声音清朗：“妈，你干什么？”
但秦南的右脚是跛的，是个残疾人，走起路来一跛一跛的。因为秦南的关系，秦凉跟秦朗从小对爸爸的印象少之又少，平时放学吃完饭就各自默默的回了房间，所以在他们的印象中爸爸便是一个很严肃的人，直到秦凉念了大学，秦南才渐渐跟他们话多了起来。
招生院校的家访见了面之后原本是炙手可热的学生最后却无人问津，那几年大多学校似乎不招收有肢体缺陷的学生，所以秦南那时候自尊心大受打击，最后去了北川一家普通的专科大学就读。
“燕窝——”
梅文芳菜切到一半如同开了闸般滔滔不绝，举着刀回过身冲着她继续劝道：“你别觉得妈烦，妈这些都是经验，不说我自己经历过，就光是这些年看下来的就够给你讲个三天三夜的，也别提什么爱不爱的，过日子是过日子，会过日子婚姻才长久，电视剧里那些爱来爱去爱到最后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有什么意思？”说完手中的刀还不时的冲秦凉比划了一下，秦凉顿时一个心惊，忙说道：“妈——先把刀放下。”
两人才下了一局的工夫，梅文芳就喊他们吃饭。
“噢，鲫鱼，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即使默许同意，但两人还是很不待见秦南，直到秦南的工作有了起色，也许是上天的眷顾，秦南天生又聪明，是整个北川残疾人中收入较高的。
秦南点了点头：“代我问他好。”
秦凉扯着嘴角笑了笑，“我生不生气不重要，重点是我妈在生气，而且气的不轻，季先生，我是为你好，真的，因为我不知道下一秒我妈是不是会拿把菜刀冲出来把你给剁了。”
秦凉直接无视，横了他一眼，“鲫鱼还是牛肉？”
秦凉一脸怨念的看着自己母亲：“他自己又不是没手。”
她看过爸爸年轻时候的照片，秦南年轻的时候长的很帅气，五官端正，棱角分明，读书又好，还是个大学生。他那一年刚好恢复高考，秦南的高考分数超出重点大学五十多分。当时国内好几家名牌大学纷纷向他发出录取通知书。
梅文芳是这个时候遇上秦南的，她出生农村生性纯朴没有城里姑娘想的那么多，就是那么一头热血死活都要嫁给秦南，梅文芳的父母死活都不同意，甚至将她反锁在家里，梅文芳最终还是跳窗逃了出来，秦南被她的执着震撼到了却又不敢迈出那一步，感动并不是爱情。
真正条件好的女孩子怎么会看上秦南呢，纵使秦南再帅再聪明再厉害，但是只要一想到嫁给一个跛子，一辈子可能都要靠你一个人撑起这个家，这个男人不能做重活，不能帮你分担家务，大多数女孩子想想都会后怕吧。
梅文芳淡淡的“嗯”了声，又呵斥了秦朗两句：“赶紧给老娘出去，想吃什么跟你姐说，趁现在还早，让你姐出去给你买！”话是冲秦朗说的，眼神却是冲着季长风。
秦凉有些调皮的吐了吐舌头：“不去，您忘记了上次您跟王叔为了那半斤的鱼钱闹翻啦？”
梅文芳突然拿着筷子重重敲了她的手背一下，“别只顾着自己吃，给你老公夹点菜。”
“嗯，还是那样。”